诗和散文 50 爬山与眺望
诗和散文 50 爬山与眺望
hiking


 




初到夏威夷不久,我就去参加一个HIKING  团体爬山。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
瓶水,脖子上挂着我的照相机,脚蹬着我的走路皮鞋,戴着草帽,我神采奕奕地早
早去到了指定的集合地方,夏威夷皇宫。到了那里, 看到有三四个人在那里,我想
一定都是来HIKING的,就站在他们的旁边,表示我也是HIKING的成员了。 

站了一会儿,感到有些不对劲,身上刺辣辣的。根据我七十年的生活经验,一定有
人在和我过不去,至少看我不顺眼。我用眼睛扫了一下,果然发现有个人眼睛一直
盯着我在看。我心想我没有什么不对的,你看就看吧,决定泰然处之。那人终于忍
不住了:“你来干什么的?”,我想废话,我站在这里,不就表示我是HIKING来的,
就朗声回答爬山来的。他把我从上望下又仔细看了一遍,说你这个鞋不行,看看我
没有反应,他又说你这个塑料袋也不行,看看我还没有反应,他又想说我什么不行。
我明白了,这个人是带队的,他说这不行,那不行,其实就不好意思说我年纪太大
了,不想要我。我当时极其伤心,满腔的热情被他打击得所剩无几。不过后来我又
去了一次别的队,才知道, 他也不是完全挑毛病。我只要稍微注意别的来登山的队
员,就会发现我这一付样子不光是岁数的问题,整个一身像是去超市的,不像爬山
的。 


我的第二次爬山经验比第一次好多了。换了鞋,背上背着包,看起来有些像正式的
爬山者了。这一次没有人挑剔我,我对这次爬山也做了思想准备,我的基本实力是
在走路机上三十五分钟可以走二点二五MILE。 这次山路总共五MILE。 前半段不太
陡,我的计划是走完一半,那里有个亭子,看看情况,如果不行就往回反。可是HIKING 
一开始,我就发现情况不对,这些人完全是急行军的速度,就差一点就是跑步了,
何况这是上坡路。我用尽全力跟了一会儿,已经是凶喘肤汗,挥汗如雨了。我使尽
了吃奶力气还是被他们拉下了,所幸, 我还不是最后,还有一个白人和亚裔女人
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既然拉下了,我也不赶了,不一会儿,前面的队伍连烟尘都
看不到了。这时山路愈来愈陡,有些大截壁,我已经无法上去了。这时候我后面那
个四十多岁的白人走到我前面,用手拉着我上去了,那个亚裔女人也走上来了,紧
紧跟在我后面。原来他们不是压尾的,而是早看出我不行,自愿在后面监察我的。
后面的路程我就在一白一黄,一男一女的夹心中间前进。后来我要白人的手拉的机
会不断在增加。那个白人看到我不行了,提议休息一会儿再走。我就问他那个亭子
还有多远,他说早着哩。后面更是溃不成军,休息的间隔愈来愈短,问亭子的次数
越来越多。那个白人提议我应该喝点水,我指着背后的包,连拿下包取水的力气也
没有了,是那个亚裔女人帮我从包中取出了水。我被连推带拉地坚持到了亭子,跟
他们说,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拖累你们两个了,你们走吧,我就坐在亭子那里等你们
回来。 


这次回来后我痛定思痛,觉得根本的问题还是实力问题。我就加强了我的机器走路
训练方法,慢慢增加坡度,最高到了7% 的上坡。当然我也看到了岁数的歧视是不容
忽视的,虽然这种歧视是以帮助的方法体现出来的,但是还是歧视,要不我从来没
有通报我的年纪,他们怎就没开始就知道我不行呢?另一方面我也不得不承认,从
周围人的普遍反映看,我确实是有点老了。

经过几个月的强化训练,我又跃跃欲试了。这一次我参加的是一个夏威夷当地人组
织的叫做ALOHA LIGHT TEAM 的队伍。这次我有了更多的经验,与其让人看出不行,
不如自己预先招认。就跟领队说我上次走了一半就停的经验。领队说这次你不要担
心,我们都是走得不快的,另外我们要借助军队修的军路,汽车一直开到半山腰,
后面要走的部分就不多了。


领队找了一个响导, 是当地土著部落的头领,六十多岁了,非常康健。说话中气很
足,出发前,详细介绍了他们部落的生活方式,组织系统和宗教。

从他们的介绍听来,他们虽然也进入了现代社会,开汽车,用电灯,打电话,甚至
用电脑,但是他们仍然保持着他们原始的社会组织方式,思维方式,人际关系,宗
教信仰。我相信他们虽然也是美国人,但是美国的国会讨论,总统决定等等对他们
的影响决超不过他们的头人对部落的影响。那个头领给我们介绍了一个三十岁左右
的年轻人,这就是他的接班人,未来的部落头领。他说,这不表示他的健康不好,
相反他非常健康,他要让他的未来头领现在就开始做很多事,让他看到他能够做,
他才放心。 
头人在介绍他们的部落



他的接班人




他们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社会中男人女人都用一个他,没有区别, 因为他们相信
人都是从土地中出来的,土地是大家共同的母亲。而土地以外的一切都是母亲为他
们准备的用品,让他们享用, 譬如说太平洋就是他们最大的冰箱。他们相信ALOHA,
 ALOHA 对他们来说不是通常理解的谢谢你,欢迎你的意思。而是,他当场表演了,
也让我们每个人与旁边的人试验了一下,那就是两个人脸对脸,鼻尖碰到鼻尖,同
吸一口气。所以对于ALOHA的人,没有谁帮助谁的,给别人机会来帮助自己,与帮助
别人都是同等意义, 因为同吸的是一口气。 

接着我们就上山, 顺着军队建的路开车而上,但是要经过门卫,需要检查通行证。
这种通行证要先到军队部门去填表申请,如果批准的话,三四天后军队就会寄给你,
有效期为二周。我们这个队中有七八个人有通行证,其他人就合并到他们的车中一
起上山。顺路上去的时候,中间还有二三个岗哨检查通行证,说明这个手续要求还
是很严格的。我在路途上看到有几个巨大的圆球一样的白色建筑,是雷达装置,非
常精密,据说能够测到几千里路外的一个网球大的东西。 


门卫检查通行证



白色建筑是雷达装置




下车后我们就跟着头人爬山,有些地方还是蛮陡的,而且山中多雨,路很滑,我正在
相形见绌,力不从心的时候,忽然前面的小姑娘的手向后伸出来了,我犹豫了一下,
往前后看了一下,才肯定这手是伸给我的,就抓住那只手上去了。后来我发现只要
路面有点难,手就伸过来了,有些地方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没有接她的手,她就回
过头来对我笑笑,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跟着头人爬山



伸手的小姑娘



走一段路头人就停下来解释一下。在整个途中,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与大自然的亲密
关系,给我的感觉是他们根本不是与大自然对等的部分,在向我们解释大自然,
而是他们自己就是大自然的一个部分。他们除了向我们介绍山的知识外,大部分都
是介绍植物,例如日本松,SAND WOOD , 等等千变万化的我说不上名字的植物。在
说到这些植物时他们的口气不像一个向导在向你介绍什么东西,而是像谈到他们家
的一个成员,那种亲密和爱怜,令人非常感染。在走到一个崎岖的角落处, 那个年
轻的头人从路旁几株干枯的植物上折下一个小枝 叫了起来,它们怎么干枯了呢?它
们会不会死啊?”那种心疼和担忧的口气,就好像在谈一个人要死去了。那个年纪
大的头人接过了枯枝走到那几颗植物的前面思索了一会,用自言自语的口气说那个
地方的地形可能会引起水从旁边弯过去,造成了这些植物干枯。  


他们在谈到每一种植物时都会谈到它们对人的用途,有的可以止血,有的可以止咳,
有的可以降压,对于他们来说这都是土地母亲给他们准备的。其实对于未曾步入西
方科学的大部分民族来说, 包括我们的祖先,都是用草药来治疗很多病的,对于那
个时代这也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唯一方法,这些方法都来自经验,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对于它们的副作用也无精确的知识可言,这些族人看待这些植物是土地母亲在养育
他们,就像水和食物一样,他们就在这种抚育的和谐下维持了几千年的生存。 在今
天医学科学已经充分成长的情况下,这些方法仍然充满感情地并存在大部分部落和
国家中,虽然人们可能慢慢不用它了,人们还对它充满依恋和感激的感情。只有在
中国这样的六祖不认的地方,每次大变化之前,都要从谩骂和诅咒祖宗开始,然后
以决裂和势不两立的方式将旧的东西一个个打倒。于这些祖传遗产中,中医经历的
命运实际比旧王朝和旧制度还悲哀,它一边被用今天的科学装束起来的现代学士用
西方外科的手术刀在一块块凌迟, 另一边又被中国共产党时代滋生的骗子所谓气功
大师活佛祖传神医用博大精深和宇宙同一等等的胡咒绑架去强迫卖淫,去骗取西医
无法治疗的各种绝症病人的钱。这使中医本来就落后于时代的面貌更为严酷,更为丑
陋。

最后我们到了山顶,从山顶上望去,太平洋邈邈莽莽,天水一色,真令人陶情适
性。我在地中海曾经看到这种天水一色的浑茫和广袤,深有造物和天机深涯无底的
感触,这时再见仍然震撼。与地中海的不同,那种灰漭漭的浑沌,像是地狱的苦海
无边,而这是蔚蓝的浑然天成,让人想到它后面的奥妙无穷,深邃精湛。

太平洋邈邈莽莽



太平洋邈邈莽莽



太平洋邈邈莽莽



太平洋邈邈莽莽



太平洋邈邈莽莽



太平洋邈邈莽莽



站在山顶上,我有了爬山终于小有成就之感,也算靠己力登上山顶,一览众峰。虽然
军队的路和小姑娘的手功不可没,我还是感到豪情万丈。 

已经七十高龄,还有几次能够登上山峰,如斯高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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